守护新中国“1号工程”的夫妻
3年前的2月6日,记者曾走进飞仙关桥。
那天,在位于天全县多功乡多功村5组的飞仙关西桥头守桥的魏淑华老妈妈已年近80岁,她正拿着扫帚,在打扫桥头碉楼的卫生。当年,进藏筑路大军将飞仙关桥建成后,她在养路段工作的丈夫姜克云,就到了飞仙关桥守桥。不久,魏淑华也随丈夫在西桥头安家落户。关于建
桥的历史,魏淑华老妈妈说,她知之不多,只知道是进藏筑路大军修的。而关于飞仙关桥是“前苏联的援华杰作”之说,魏淑华老妈妈也直言,“这种说法在当地人中流传得很普遍”,但没有资料记载,先她而去多年的丈夫,也未留下只言片语。
今年3月22日,记者再次走进飞仙关桥时,魏淑华老妈妈已经去世。3年前屹立于房前的两棵伞形桂花树,已由魏淑华老妈妈以4万元出售。她的三女儿姜雅琼在洁净的院坝里洗衣服,摆于房屋廊道的一张八仙桌上,平静地躺着一块用精美石板雕刻的墓碑,上面书写着魏淑华老妈妈和她的丈夫姜克云的生平:“魏淑华,生于1930年腊月二十五日,故于2012年二月初八日。姜克云,生于1933年正月初十日,故于2004年6月初一日”。
姜克云与魏淑华夫妻俩,伴随飞仙关桥风雨半个多世纪,他们长相厮守的飞仙关桥,还是新中国成立后的“1号工程”,也是以“天路”享誉世界交通史的川藏公路(原为康藏公路,下同)第一座钢架桥。
早在今年1月召开的省政协十届五次会议期间,驻雅省政协委员向大会提交提案,建议将飞仙关桥申请为省级文物保护单位。记者了解到,由有关民主党派人士提交的这份提案中,详细记载着飞仙关桥的长、宽及建桥的背景和动工、竣工等基本资料,而对于这一新中国“1号工程”的飞仙关桥的设计、建设资料,则少有记载。
记者在当地采访了解到,但凡40岁以上的人,对飞仙关桥是“前苏联援华杰作”之说,几乎是口耳相传。
老专家呼吁尊重建桥人尊重史实
飞仙关桥横亘在我市天全县多功乡多功村5组与芦山县飞仙关镇飞仙关村熊河坝组之间,作为当年进藏筑路大军修建的川藏公路上第一座钢架桥,有人称它为“飞仙关大桥”,也有人叫它“飞仙关吊桥”,还有人管它叫“飞仙桥”、“飞仙关钢索桥”,而这座钢架桥建成之时,共和国元帅刘伯承就为此桥题名:飞仙关桥!
在有关方面于2011年12月形成的《将四川雅安芦山飞仙关大桥申请为国家级文物保护单位的建议》,引用在飞仙关桥东侧曾经的养桥人、家住芦山县飞仙关镇的陈家益老人的话说,“这桥的质量好得很,设计、修建都是前苏联老大哥帮助的,钢材全是货真价实的。”
记者了解到,有关飞仙关桥的“质量好得很”、“钢材全是货真价实的”等说法一点不假,但飞仙关桥的设计、修建果真“都是前苏联帮助的”?
鲜为人知的是,飞仙关桥是新中国成立后,彻头彻尾的“国产”,也是新中国道桥专家们引为自豪的杰作,当时使用的
材料,都是就近取材的国产产品。
中国
桥梁设计师李靖森在有关方面形成关于将飞仙关桥列入国家级文物保护单位的建议之前,就于2011年2月发表文章,就飞仙关桥的修建问题指出,“地方媒体几乎都是按民间传说,不容置疑地报道说该桥是‘前苏联的援华杰作’,关于飞仙关桥为谁人所建的问题,这段史实现在应该实事求是地澄清,以免再以讹传讹,这不仅是对建桥人的尊重,也是对史实的尊重;对(一个)地区人文景观的健康发展也有所裨益。”
寻人寻出飞仙关桥技术负责人
撰文呼吁澄清事实的李靖森,1960年大学毕业后留在湖南大学土木系地基基础教研组工作,并选择了“深基础”作为主攻方向并相伴至今,相继形成了《集成刚度法在基桩计算中的应用》《基桩抗压集成刚度的特征及其在桩基设计中的应用》《弹性支承梁在工程中的应用》等若干重要成果。
上世纪40年代初的抗战期间,李靖森家住云南一个为躲避日机空袭而组建的疏散基地——“桃源新村”,原云南省主席龙云委托他的父亲李吟秋担任石佛铁路,即石屏到佛海(今西双版纳劲海县)筹备处处长,负责筹备、主办完成该线的勘测与实施事宜,他父亲聘请了有着高超技术的贾荣轩任勘测队的负责人,两家有了频繁交往。之后,项目被撤销,贾荣轩家也搬走了,两家从此失去联系。在李靖森的脑海里,正是贾荣轩“工程师”的崇高称谓,影响了他对人生的抉择。
李靖森多年探寻贾荣轩先生的讯息无果,直到进入新世纪,他结识了武汉的袁光宇高级工程师。不曾想,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他寻找的贾荣轩先生与袁光宇的父亲就是同事,两家还是邻居!而且,令他仰慕的贾荣轩先生,是“川藏公路‘第一关’飞仙关桥工程的技术负责人。”
然而,让他如坠冰窟的是,把一生最美好的时光都用在了大西南修桥铺路事业上的贾荣轩先生,早在1952年就含冤离世了……
飞仙关桥的设计建设是“国产”
由于年代久远,前辈们大都已经逝去,有关贾荣轩先生的历史档案材料也因种种原因被销毁,照片也难寻觅。
为了获得有关贾荣轩先生的详尽信息,李靖森以尊重知识,尊重人才,尊重道桥前辈,尊重史实,彰显新中国道桥人风范和业绩的严谨态度,多方探寻贾荣轩先生的亲属。走访了曾跟随贾荣轩先生一起工作过的见证人,年近90岁高龄的交通部公路规划设计院袁伦一和鲁世宗等高工,联系到了飞仙关桥设计人、现人民交通出版社已退休的编审王应荣,也获得了鲁世宗提供的贾荣轩先生和工程队同仁合影的两张珍贵的老照片。根据大量回忆和一手材料,李靖森终于实现了澄清飞仙关桥的史实、让后人和历史尊重那些被遗忘在角落里的道桥人的初衷。
李靖森撰文说,雅安是进藏入滇的咽喉,“1950年6月30日,雅甘工程处决定在川藏公路的雅马段,以
桥梁工程为重点修建永久性的飞仙关桥和泸定桥,并限定在次年洪水到来前完成。”当时军情紧迫,快速建桥的重担就落在了我国工程人员身上。不仅从云南调来了工程技术负责人贾荣轩“担当飞仙关桥工程处主任”,连设计、施工人员也全都是国人;所用的钢材,也主要来自四川当地生产(如大渡河钢铁厂)、制造的产品和收集当时库存的材料。“在他(贾荣轩)的主持下,终于在1951年6月1日赶在洪水到来前建成通车,历时约11个月。”
据了解,当时大桥的设计,由西南公路局委派工程师王应荣负责,经过比选采用大跨径三跨连续钢桁加劲
悬索桥,主跨76.6米,总长147米(大桥尺寸在当时属于机密,因而总长又有151.8米和163.86米之说。147米是年近90岁高龄的王应荣的回忆)。设计主要根据库存材料进行,“所需的材料和加工,也都是我国自行解决的。”
关于飞仙关桥“是前苏联援华杰作”之说,李靖森撰文指出,“中国老百姓并没有忘记前苏联专家的帮助,但应该说明的是,前苏联援建偏重的是康藏公路的选线和道路建筑”,“况且前苏联著名道路专家别列鲍罗夫于1952年8月才来到康藏高原,那时飞仙关桥已经落成通车一年多了。”
建桥后被指贪污而自尽终平反
“飞仙关桥是贾荣轩工程师人生中的最后奉献。”有资料记载,贾荣轩在主持完成飞仙关桥的建设任务回到重庆后,因有“财主”、“富翁”的外号而被人指责贪污受贿,以致这位倔犟的知识分子以死抗争,跳楼自尽。
重庆交通大学人文学院副教授李红秀,《档案春秋》载陈国容、徐洁等人,有关回忆重庆交通大学首任校长穰明德的文章,难能可贵地留下了贾荣轩工程师的珍贵一页。据载,贾荣轩1912年10月22日出生于江西省莲花县坪里乡一户贫苦农民家庭,1931年参加中国工农红军,新中国成立后担任康藏公路修建司令部政委,生前任原交通部部长助理。湖南省政协原副主席穰明德在全面了解了事情真相后,痛心不已,将情况实事求是地向西南军政委员会作了汇报,很快,上级委派他“以中央任命的修建康藏路全权代表的身份沿着漫长的修建工地为蒙冤者一一平反”。在为贾荣轩平反的大会上,穰明德高度评价贾荣轩工程师为川藏公路,尤其是飞仙关大桥工程建设作出的贡献,说到激动处,穰明德以特有的军人气质,拍着桌子痛斥随意捏造者“给贾先生罗列的贪污款项,竟比中央所拨修建飞仙关大桥的钱还多……”
根据康藏公路修建司令部修路史料编辑委员会1955年12月编印的《康藏公路修建史料汇编》等有关史料中,“飞仙关桥实际用款和预算情况表”表明,飞仙关桥设计预算为1540703元,实际支出仅1049734元,是预算支出的68.1%。
飞仙关桥已经随着风雨岁月,完成了它的历史使命。当年,刘伯承元帅在桥东塔架正中为大桥题写桥名“飞仙关桥”,原西康省主席廖志高为桥东塔架两侧题词“劳动创造世界飞仙天险何难克服”、“革命带来幸福闭塞边区从此繁荣”仍然蕴含着它强劲的内涵和生机。
并非结尾,连片成景风光好
站在新修建于1973年的现飞仙关水泥大桥上,看着昔日发挥了无与伦比的历史作用的飞仙关桥已老旧斑驳、摇摇欲坠,再远看分属天全县和芦山县的多功坝、熊河坝的满目青山,近看青衣江支流天全河、芦山河汇成的潺潺流水向东流去,河坝平地上的金黄油菜花,恰似一幅天然的美景图画。
昔日的飞仙关桥大量的史料,对于开展文物保护工作是有益的。随着有关工作的开展,多方联动,连片发展,连片展示,飞仙关桥或将以川藏线上的红色景点,以及“和平解放西藏”重要遗迹、茶马古道重要节点遗迹等身份,绽放更加绚丽多彩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