桥和其他建筑一样,历经数千年,使浩翰的文明史闪现出一个又一个的亮点,承载着看得见摸得着的文化。有时我想,即兴式、零星而粗浅地做点随录,也可算作我茶余酒后的“心得”。下面记录的就是在不同年代里桥梁建筑留下的历史“烙印”。
一、不忘祖宗,不忘深入自己血脉的文化
一个国家、一个人,当他从潦倒的困境中走出来,开始走向富裕和繁荣的时候,决不能忘记自己的历史,不能忘自己的祖宗,不能忘记深入自己血脉的文化。搞桥的人,无论是大师还是学徒,谈起桥的历史总是先想起赵州桥。
天下闻名的赵州桥位于历史文化名城赵县, 是世界上现存最早、保存最好的石拱桥,建于隋代开皇年间(581-601),距今已有1400多年历史 。赵州桥是一座单孔石拱桥 ,全长64.4米,拱顶宽9米,跨径37.38米 ,拱矢高7.23米。千百年来,民间均传说是神仙祖师鲁班修建的。赵州桥上的仙迹,主要指传说中张果老倒骑毛驴在桥上走留下的驴蹄子印;柴王爷推车过桥轧下的车道沟印和膝盖跪下的膝盖印;鲁班为救石桥跃身跳入河中,用手力顶石桥的手掌印 。这些仙迹常常成为游人津津乐道的最有趣内容之一,来到赵州桥 都要首先寻觅看个究竟。这是关于赵州桥的一段最有名的传说。 其实,赵州桥是 出自工匠李春之手。
赵州桥建成已距今1400年,经历了10次水灾,8次战乱和多次地震,赵州桥都没有被破坏 。
1979年5月,由中国科学院自然史组等四个单位组成联合调查组,对赵州桥的桥基进行了调查 。自重为2800吨的赵州桥,它的 基 础只是有五层石条砌成高1.55米的桥台,直接建在自然砂石上。这么浅的桥基础 简直令人难以置信,梁思成先生1933年考察时还认为这只是防水流冲刷而用的金刚墙,而不是承载桥全部荷载的基础。想来可笑,科技文化高度发达的现代社会,居然还不能破解千年之前的文明成果。
二、 仇恨引发战争和灾难
另一座历史烙印鲜明的是卢沟桥 。芦沟桥,在北京市西南约15公里丰台区永定河上,始建于金大定二十九年(1189年),明正统九年(1444年)重修。清康熙时毁于洪水,康熙三十七年(1698年)重建 。卢沟桥全长267米,宽7.6米,最宽处可达9.5米 共11孔,整个桥体都是石结构,关键部位均有银锭铁榫连接,为华北最长的古代石桥。
1937年7月7日,日本帝国主义在此发动全面侵华战争。中国驻军奋起抵抗,史称“卢沟桥事变”(亦称“七七事变”)。抗战第一枪在卢沟桥打响。面对日寇的疯狂进攻,卢沟桥随时有可能失守,北平告急! 北平守军国民党29路军英勇抵抗侵略,卢沟桥上烽烟云起,寸土必争. 由共产党,国民党和中华热血儿女组成的抗战联盟迅速增援29路军。 七七事变的第二天,中共中央通电全国,号召中国军民团结起来,共同抵抗日本侵略者。全国各族各界人民热烈响应,抗日救亡运动空前高涨。 蒋介石于7月17日在庐山发表谈话,宣布对日作战。
此外,卢沟桥雕刻精美、神态活现的石狮子也扬名天下 。它们有的昂首挺胸,仰望云天;有的双目凝神,注视桥面;有的侧身转首,两两相对,好像在交谈;有的在抚育狮儿,好像在轻轻呼唤;桥南边东部有一只石狮,高竖起一只耳朵,好似在倾听着桥下潺潺的流水和过往行人的说话……真是千姿百态,神情活现。” 精美的石狮雕刻独标风韵,誉满中外,实属古今世界上一大奇观。卢沟桥用这 坚固、冰冷的石头记录了桥梁建筑的文明。
三、 惨痛的代价,高昂的头
1937年茅以升忍痛下令炸毁钱塘江大桥,应该是桥梁史上最悲壮的一幕。 1937年9月26日,由桥梁专家茅以升主持设计建造的杭州钱塘江公铁两用大桥铁路桥先行通车 。没有鲜花,没有锣鼓,更没有彩旗,只有一列运载着抗日物资及不计其数逃难的老百姓的列车缓缓地驶过大桥。铁路桥开通,并没有给茅以升带来丝毫的喜悦。战火中诞生的大桥,谁都不知道它日后的命运将会怎样。实际上茅以升造桥时,在大桥的南端的第二个桥墩上特意留下了一个方洞,别人都不知道这个原来方案上没有的方洞是干什么用的,只有他和总工罗英知道:这是为了阻止敌人的进犯,准备随时炸桥用的。
茅以升的女儿茅玉麟回忆:1937年11月16日,南京当局派人来找茅以升,说日军已逼近杭州,为阻止他们南犯的速度,要把钱塘江大桥立刻炸毁。当晚,根据茅以升拟定的方案,一箱箱炸药放到了南岸第二个桥墩方洞和五孔钢梁上,100多根引线从一个个引爆点连接到南岸的一所房子里,只等一声令下,就把大桥的五孔一墩全部炸毁。大桥轰然倒下 ,文明暂时中断 !文明的中断是人类发展史的遗憾,在付出惨痛代价的瞬间我们却看到了一个伟大科学家的高昂的头!
四、包容的互鉴 汲取的交融
武汉长江大桥是中国在万里长江上修建的第一座铁路、公路两用桥梁。全桥总长1670米 。下层为双线铁路桥,宽14.5米; 上层为公路桥,宽22.5米 。其中:车行道18米,设4车道;车行道两边的人行道各2.25米。桥身为三联连续桥梁,每联3孔,共8墩9孔。每孔跨度为128米,终年巨轮航行无阻。 武汉长江大桥于1955年9月1日开工建设, 1957年10月15日建成通车,大桥的建设得到了当时苏联老大哥的帮助,苏联专家为大桥的设计与建造提供了大量的指导,但是中苏关系破裂之后,苏联政府就撤走了全部专家,最后的建桥工作是由茅以升先生主持完成。
桥的两端建有具有民族风格的桥头堡,各高35米,从底层大厅至顶亭,共7层,有电动升降梯供人上下。附属建筑和各种装饰,协调精美,整座大桥异常雄伟。若从底层坐电动升降梯可直接上大桥公路桥面参观,眺望四周,整个武汉三镇连成一体, 使人心旷神怡,浮想联翩,真是“一桥飞架南北,天堑变通途”。老大哥的技术,古老中国的风格,武汉长江大桥真正是包容的互鉴,是汲取的交融,是友善的沟通,尽管后来中苏分道扬镖。
五、建筑要靠意境取胜
桥和其它艺术一样,意境为上。有意境则自成高格。其意境闪现出的亮点,总是一次又一次地给人以启迪。1968年建成通车的南京长江大桥,我总感到雄伟有余意境不足。
南京长江大桥是铁路公路两用特大桥,铁路桥长6772米,公路桥长4588米,桥下可通行万吨轮船。是继武汉长江大桥、重庆白沙陀长江大桥之后第三座跨越长江的最大的一座大桥。它的建设正处在文化大革命期间 。一切依附于时代的“作品”往往会以普遍流行的“话语”来表达。 代表着人民公社、大跃进、总路线三面红旗的桥头堡 ;代表着当时社会五个组成部分的 工、农、兵、学、商的工农兵雕塑 ;路边的200个浮雕记录着 造桥的过程、长江的景色和百万雄师过大江等壮观的场面,可谓热闹非凡。 静下来想一想,这些热闹的场面究竟给人们留下什么样的思索?
六、最高智慧是“和”
杭州湾跨海大桥按双向六车道高速公路设计,设计时速100km/h,设计使用年限100年,全长36km。总投资约118亿元。2008年建成通车 ,是目前世界上已建或在建的最长的跨海大桥 。大桥建成后 缩短宁波至上海间的陆路距离 120余里,形成以上海为中心的江浙沪两小时交通圈。大桥的建设体现了“环境和谐”“以人为本”的设计理念,还不惜工本在 海上建起一个集加油、体息和观光为一体的服务区。
中华民族有过一次又一次的兴盛,也有过一次又一次的衰落,有过大悲,也有过大喜。但中华民族绵延五千年没有中断,一个重要的原因就在于民族文化的内在特质,那就是:中庸、向善、不极端,其核心就是一个“和”字。桥梁建筑的历程、路径、脚印也旁证了这个命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