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交建将建成全世界穿越沙漠最长的高速公路
2016-07-06
5月底,在距蒙古国边境60公里的内蒙古阿拉善盟额济纳旗,驱车行驶在即将完工的京新临白三标高速路上,东边的四分部骄阳似火,阳光刺得人睁不开眼,西边的九分部下着冰雹,十分部却迎来了夏日大雪,施工人员穿着军绿棉大衣,依然冻得瑟瑟发抖。
这条高速公路穿越中国四大沙漠之一的巴丹吉林沙漠,建成后将成为全世界穿越沙漠最长的高速公路。
京新高速公路连接北京和新疆乌鲁木齐,贯通后将使北京与新疆之间的交通距离缩短1000多公里。临白段路线起于内蒙古巴彦淖尔市临河区,经青山、额济纳旗,止于白疙瘩,路线全长约930公里,由中国交建、中国中铁、中国建筑三家央企承建,中国交建所承担的三标是全线最艰苦的标段,要穿越170公里无人区。一公局、二公局、三公局、四公局、一航局、二航局、中交路建等7家单位共万余人组成了这支筑路大军。
额济纳曾是汉、唐、西夏和元朝重镇,沉淀着古丝绸之路的沧桑记忆。在额济纳,诗人王维写出了“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的千古名句;在额济纳,世界仅存的三大胡杨林之一,生机盎然;在额济纳,坐落着酒泉卫星发射基地,“神舟”号飞船均在这里发射升空。
额济纳是探险者和摄影爱好者心中的“天堂”,然而,这里又被称为“天堂和地狱距离最近的地方”。
刘永明是中交京新临白高速公路三标项目总经理、中交路建副总经理。第一天来到一望无际的戈壁滩上时,这位工作已有30余年,足迹遍布大江南北的工程人也不由得心里发怵,“这是我经历过的自然环境最恶劣的一个项目,很多地方寸草不生,几乎是生命禁区”。
“这里一年有60%以上时间是风沙天气。”刘永明说。高达10级的大风裹挟着巴丹吉林沙漠的黄沙,尘土飞扬,茫茫戈壁滩的碎石也被席卷着往筑路人的身上和施工车辆上砸去。测量员穿着军大衣,带着黑色的脖套、口套,包裹得严严实实,只有眼睛露在外面。三分部爨超利调侃说:“出去的时候都是帅小伙,回来个个像是从战场逃出来的。”
来自湖南的项目财务副总监熊辉说:“气候太干旱,刚来时几乎天天流鼻血,流了一年。”
碧空如洗,放眼望去,金黄色的是沙漠,最高的沙丘能有100多米高,连绵起伏的沙丘变换着形状,随着大风挪动脚步缓缓迁移;黑黄色的戈壁上,稀稀落落分布着低矮的梭梭和骆驼刺,这是贫瘠土地上仅有的绿色,即使只有几株梭梭的土地,也会被牧民称作“草场”甚至“林场”;延绵不绝的黑色山峦,在旷野中显得尤为沉寂,山上散落着大大小小的块石,没有任何绿色,地表凹凸不平,“我们就像在月球表面施工”,项目副总经理李林育说。
“额济纳旗在行政区划上只相当于一个县城,但它的面积却比江苏省还要大。”刘永明说,“我们首尾相连的10个分部,都没有走出额济纳旗的领域。”10万平方公里的江苏省人口近8000万,而11万平方公里的额济纳旗却只居住了3.2万人口,其中大多聚集在县城里,少数分散在辽阔的戈壁沙漠上,经常是方圆百里见不到一户人家。
事实上,在大漠里,别说人家,连动物都很少见。与施工人员常伴的,是寻找食物的骆驼。瘦骨嶙峋的骆驼,在荒芜的戈壁上踽踽独行,见到这些施工的“不速之客”,往往并不害怕,而是好奇地睁大眼睛,愣愣地看着建设者,似乎在纳闷,这些人是如何生存下来的。
有说法认为,西汉苏武牧羊的地点就在额济纳旗的居延海附近。“苏武牧羊北海边,雪地又冰天,羁留十九年,渴饮雪,饥吞毡,野幕夜孤眠……”古曲中苏武的处境几乎是施工人员前期进场的真实写照。
2015年初,刘永明带着项目团队来到现场时,最低气温是零下三十摄氏度。荒凉的大漠中,峰雷山、黑鹰山、白疙瘩是传言中的三个地标,当地人都听过,却无人愿意前往。牧民劝阻说,大漠深处是无人区,太危险。然而,找不到地标和导线点,高速路就无从修起。
测量员包特门白乙拉和同事一起,三四人一组,每天一大早出门背着仪器去勘测,一座沙丘接一座沙丘地测数据。口渴时,发现身上带的矿泉水瓶早已冻成冰块,只好用斧头把瓶子砸断,嚼冰块解渴;饿了,发现所带的火腿肠也早已结冰,轻轻一掰,脆生生断成两截。
额济纳的日落比较晚,常常是晚上八九点依然天色大亮,然而,不到5分钟,太阳突然坠到地平线以下,没有黄昏的过渡,顿时从白昼变成黑夜。
有一次,几位测量员勘测数据时忘了时间,天色骤变,黑夜中在大漠迷失了方向。手机没有信号,也无法与项目部联系请求救援。
“迷路时非常害怕,听说沙漠里有野狼和狐狸出没”,包特门白乙拉说。
迷路的测量员们要么自己看天象定位,要么通过仪器找方向,还有一队测量员在寒冷的深夜实在无法找到回去的路,只好采用最原始的办法。他们找来了一些枯树枝,搭在一起,点燃树枝,升起了狼烟。黑暗中的火光和狼烟吸引了前来寻找的项目部同事,这才顺利归队。
九分部副经理管俊立和同事到达黑鹰山镇时,已是深夜。本以为找到了一个小镇可以投靠,去了才发现,所谓的小镇只有两栋小楼和两个人。一人看守政府办公楼,一人看守空荡荡的医疗所。在管俊立的极力请求下,医疗所看守人同意让他们进屋过夜。在那间没有任何取暖设备的小屋里,管俊立和同事们裹着军大衣硬生生坐了一晚。“不敢睡,怕睡着就醒不过来了”,管俊立说。
项目部宿舍搭建好之前,建设者们只能在各自的驻地搭帐篷居祝深夜狂风大作,帐篷一吹就跑,根本就撑不祝后来他们在摸索中找到了诀窍:在戈壁上挖了几米深的大坑,把帐篷扎在大坑里,相当于人造了一个“避风港”,这才有一个相对温暖的“小家”。
没有水,没有电,没有通信,没有路,没有人烟……这片戈壁滩几乎与人类所有现代文明绝缘。勉强生存下来已是难事,施工更是难上加难。项目部实施“分水制”,一盆洗脸水几个人轮流用,“最困难时,全员两个月没有洗澡。”十分部陶永华说。
七分部请酒泉第四地质勘察院在标段全线勘察水源,结果却令人绝望。“10多口井,打到100多米深,却发现几乎都是枯井。唯一能出水的井,水量很少,并且比海水都咸,根本没法用。”张志光说。无奈之下,搜索范围扩大。
在距项目五六十公里外的一个矿山里,建设者打着矿灯,戴着防毒面具,下到300米深的巷道里,终于寻找到了水源。“黑乎乎的,一开始谁都不敢往地下走,但不下去就没水用”,张志光回忆说。
十分部的找水经历更为艰辛,该分部地处荒漠最深处,300公里开外的额济纳旗和嘉峪关是距离驻地最近的城市。最近的水源,在距离驻地75公里远的马鬃山上。因为没有路,为了方便运输水,十分部专门修建了便道。往返150多公里的路程,拉水一个来回需要10余个小时。水车早晨六点出发,下午六点才能回到驻地。
与缺水一样,没有通讯信号严重影响项目的施工和员工的日常沟通。十分部30多公里的标段上,综合部部长翟超爬遍了标段境内的所有山丘。“在最高的山丘上,拼命摇手机,寻找微弱的通讯信号,接收一个2 M的文件需要30至40分钟。”翟超说。几个月下来,翟超和同事们脑海中形成了一幅“信号地图”——哪个山丘信号好,哪个山丘偶尔有信号,他们一清二楚。
为了解决通讯难题,几个分部各投资约40万元,耗时数月,终于办好了通讯审批手续,在戈壁深处建立了通讯基站,初步解决了“失联”问题,也逐渐有了无线网。然而,“一刮大风,网就不行了,要等风停信号才能恢复。”翟超说。
没有电,只能自己发电。施工走到哪,发电机带到哪。项目部全线投入大型发电机90余台,施工现场小型发电机190余台,解决用电难题。“一开始发的电不够,我们晚上不舍得用,只能早早就睡觉了。”陶永华说。
没有路,为运输材料,358公里的主线,建设者修了500多公里的施工便道。茫茫戈壁中,当地牧民有的步行,有的骑着小毛驴,还有的骑小电驴,但经常摔倒。便道修好后,牧民经常来项目部询问,施工完能否把便道留下,以后他们骑车就不会摔跟头了。
没有人,也就没有配套的生产生活设施。就连最基本的蔬菜,建设者也很难吃上。九分部吃蔬菜,要去300公里外的额济纳旗去购买。“蔬菜比肉更精贵”,管俊立说。为了吃蔬菜,九分部挖了一个地下室当作“菜窖”,以延长蔬菜保鲜时间。
后来,有人在九分部门口开了家小卖部,这里成了方圆百公里唯一的一家商店,顿时聚集了人气,成了戈壁中的“CBD”。
如今,广漠的戈壁上“长出”了一条平整笔直的高速公路,主体工程完成超过85%。京新高速公路阿盟建管办主任杜子义感慨地说:“简直难以想象,去年我站在这里,眼前只有荒芜的戈壁沙漠,现在高速公路一眼望不到边。再大的困难,对你们中国交建来说,都不是困难!”
额济纳的胡杨“生而千年不死,死而千年不倒,倒而千年不朽”;额济纳的骆驼一步一个脚印在沙漠行进,千里寻绿洲;额济纳的航天人员在艰苦卓绝的环境中实现了中国的“飞天梦”。
“我们不仅要有胡杨的坚忍不拔,骆驼的知难而进,航天人员的无私奉献,还要学习戈壁群狼的团队精神与高效组织,才能修好这条高速公路。”刘永明说。中国交建的7家参建单位分工协作,施工进度远远领先其他两家央企,业主满意度评分稳居榜首。预计今年夏天,临白三标主体工程将要完工。
早在一百年前,孙中山就在《建国方略》中提出要建设“东起北平(北京)、经阿拉善,西至迪化(乌鲁木齐)的第二条进疆大通道”的规划与梦想。随着京新高速的建设,这个百年梦想将不再遥远。